文/蔡方华
前些时候，微信上流行一种“神转折”文体。本来是在讲述一个要死要活的感伤故事，结尾却转到主人公上过的学校、工作过的单位去了，接下来就是广告。“神转折”之所以神，是因为它完全颠覆了读者的心理预期。你刚为悲壮死去的男主难过了起来，它却腆着脸让你报考某所学校。这种“错置”消解了审美，让读者的泪水无所依傍，最后只得付诸无奈的一笑。
前几天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的辞职，就多少有点“神转折”的意味。美国和瑞士突袭国际足联，带走了一批高管，却没能阻止布拉特竞选连任的脚步，这已经让人很意外。但仅仅五天之后，获胜的布拉特就出人意料地宣布辞职，整个世界都惊呆了。足球赛事历来被认为是内幕最多的人类活动，有些秘密可能永远不会被外界所了解。在缺失了这些暗黑的线索之后，表面上的任何变动和结果都会让人惊讶。布拉特王朝的覆灭，会不会改写当代足球的历史?这种“改写”会不会让无数球迷的眼泪和欢笑变成浮云?稍微想一想就令人不知所措。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罢，知道了就难免吓一跳。当暗黑的线索浮出水面，本来一套完整的叙事顷刻间就瓦解了。就在昨天，湖南益阳市官方发布消息称，当地七名政法系统的官员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消息灵通的《财经》杂志很快挖出了那根黑线，原来，这些人是受到原益阳市委书记马勇的指使，串通起来私放了刑事案件的被告人。这么隐秘的黑幕，又是怎么被有关部门所洞察的呢?就在上个月，已经升任湖南省委副秘书长的马勇被宣布调查。大家都知道，纪委是个特别能够改造世界观的机构，一旦被纪委带走，涉事官员多半都会竹筒倒豆子。倒着倒着，这哥几个就露出了原形。
这还没完。被调查的这七名政法人员中，还有几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记性比较好的人应该都还记得，大概两个月前，有媒体披露，益阳法院系统多名领导干部存在违纪问题。比如，益阳赫山区法院院长谢德清涉嫌赌博，赫山区法院副院长王茂华带一女子在海口等地游玩三天。那档子烂事还没了结呢，他们又双双被宣布违纪违法了。看起来，只要被盯住了，怎么查都能查出问题来。
马勇指使政法人员私放罪犯的事情如果属实，那就是典型的领导干预司法行为。市委书记一旦“多次干预”，下面办案的人多半都很为难。除了少数特殊材料制成的人能够抵抗一把之外，一般人最后都会从了。谢德清等人如果是迫于无奈放走了罪犯，那多少还值得同情，但从他们平时的行为看，可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这两年“反四风”的风声多紧啊，可这一正一副两个院长丝毫没有收敛之意，该赌博还是赌博，该通奸还是通奸，完全没把高压线放在眼里。面对领导的干预，他们会有无奈之感吗?说不定还乐得送领导一个人情呢。
领导干部干预司法，是司法改革需要着力解决的问题。今年3月出台的有关规定，就给领导干预司法划了一道红线。但是，这道红线能不能压得住私下勾兑的黑线，说实话还真让人有点担心。所有的改革，都是要对权力结构进行调整。如果权力调整不到位，想让司法人员凭借良知和勇气顶住上峰的压力，的确有点勉为其难。
谢德清等人赌博、开房的事情被披露之后，曾有人写文章发问：益阳法院系统会不会出现塌方?现在看来，可能性非常大。市委书记和下级区法院院长之间，隔了好多个层级，很难想象马勇会一竿子插到底、直接找谢德清办事。一桩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案子，案犯却被放跑了，益阳中院和检察院会不知情吗?可能性不大。所以，故事之后的黑线究竟有多黑，恐怕还需要更深入的挖掘。一想到纪委挖掘机超越蓝翔的实力，就不免为益阳政法系统捏一把汗。
十八届四中全会以来，法院系统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是改革的节奏很快、改革任务很繁重，内部存在某种形式的震荡，二是司法反腐的担子同样不轻，领导地方司法改革的人没准就是黑线缠身的人。最高法院院长周强最近有个讲话，说是司法改革要让群众“有更多获得感”，这当然是没错的。不过在我看来，司法改革还要让司法系统内部的人也有“获得感”。涨工资是一个方面，法官职业的荣耀才是“获得感”的最好表现。如果通过司法改革，让法官的社会评价和自我评价趋于一致，让法官身上的黑线被金线所取代，那改革就算是成功了。
本文转自团结湖参考公众号，原标题为《益阳法院系统面临塌方？不是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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