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而亲不待：一位大学生的忏悔书
发布时间：2015-12-15 来源: 学术中国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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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欲养而亲不待：一位大学生的忏悔书
来源：读者投稿 作者：黄烈德 编辑：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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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接到电话，姐姐哭的很伤心，姥姥走了。
一时间，我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长吸了一口气，大半天没说话，电话里尽是低低的啜泣声。
姥姥是个很伟大的人。一生没读过书，在姥爷的指导下，认会了自己的名字，除此以外，就只认识钞票上的阿拉伯数字。姥姥1945年出生于湖北一个小村庄的贫困家庭，出生的那一年正赶上中国光复，本以为会带来好运，没想到一生还是命运多舛。
大概在50年代的时候，那时候正赶上全民大炼钢铁，农村实行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约过了1年不到的好日子，姥姥只能出去讨饭，那时候也就13岁多吧，这是她的童年，很简单，像白纸上的一道黑线，又很清晰。后来差不多17岁的时候，嫁给了姥爷，姥爷读了几年书，在大队记账本，姥姥的生活比以前略为改善了一点。后来，大舅出生了，妈妈出生了，小姨也出生了，一个六口之家形成了，姥姥爷是在我8岁的时候去世的。相比较其他家庭来说，姥姥这一家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一方面因为孩子比较少，二因为姥姥精明强干，所以生活比较宽裕，听妈妈说，大舅抽烟的钱，小姨买糖果的钱都由她管着。相比较来说，奶奶这头生了10个孩子，当然不能比。
再到后来，大舅结婚了，妈妈嫁到这边来，小姨也出嫁，表哥表弟都出生，姥姥家就成了7口人，姥姥的负担也更重。可能是小时候太宽裕，也可能是姥姥一心打理家里事，所以疏忽了对大舅的管教，大舅一直很任性，孩子气，姥姥去世后，也没改过来。为此，一些事也由姥姥买单，只有姥姥有能力买单。在我小时候，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可以到姥姥家去，因为到了姥姥家，就有花生，糖果，以及其它一些小零食，这都是我在家吃不到的。每周六周末，和姐姐总喜欢跑过去，那个时候姥姥家还在坝脚下，从门前望过去，青青得，很好看。大舅家的表哥表弟，小姨家的表哥表妹，加上我和姐姐，6个孩子，每次都让姥姥头痛不已。小时候我和姐姐很乖巧，所以姥姥一直很我疼们。
听爸爸说，妈妈出嫁的时候，姥姥陪了一台电视机、一台缝纫机、一辆自行车。在80年代的农村来说，这份嫁妆了很是丰厚。爸爸小时候很捣蛋，脾气也不好，直到现在慢慢才改过来。那个时候的爸爸没有什么手艺，又喜欢赌博，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无赖，姥姥坚持要把妈妈嫁过来，因为这边有地，所以后来妈妈每次跟爸爸吵架，受了委屈，就说，这边有地，你将过来吃草。姥姥每次都无言以对，穷人家的是是非非，无非是跟钱有关。爱情都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何况是没有爱情的包办婚姻。所以，少年的时候，很害怕爸爸妈妈吵架，每次吵架我和姐姐都会拉着爸爸的衣角，哭着说，莫吵了，不要这样啊，虚弱无力的声音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最后都是姥姥过来收场。
91年的时候，姐姐出生。姐姐从小身体一直不好，直到现在，有时候还是会生病，抵抗力很差。每次黄疸肝炎，爸爸背着姐姐四处问医买药，很快花光了妈妈带过来的嫁妆。80年代末，爸爸分家，唯一的财产就是2间合起来大概40平米不到的青砖房。每年的收入就是那2亩地，几亩水田，90年代的农业税还是相当重，至少我们那个地方是这样，直到现在，别的地方农业税都免了，我们还要交几百块钱，我一直很不理解，尽管钱很少，但是真的不理解。所以生活很拮据，姐姐一生病，境况自然就艰难了许多。那时候的爸爸在人眼里，就是成事不足的角色。小时候就抽烟，赌博，带着小堂叔打架，直至结婚后，才稍微好了一点点。所以当姐姐生病，需要借钱时，大家只会唏嘘，安慰一下，至于借钱，没有。那一段经历，对爸爸，妈妈，姐姐，包括后来的我都有着深刻的影响。最后，依旧是姥姥拿的钱，姐姐才得以在那种境况下活下来。93年，我出生了，家里盖了瓦房，总共1万3000，姥姥拿了8000，姑姑拿了3000。
2000年，我7岁，最开心的事情是每个暑假，可以去九江，吃鸡爪，游长江。对于一个一直呆在农村，没有任何见识的小孩子来说一切都是这么新鲜。每到7月初，姥爷就来我家，最开心的就是听着他的鼾声入睡，因为第二天我们就可以出发，那个时候坐的还是船，一切都很愉快。直到现在想来，那小屋子、辣的鸡爪、大红的西瓜、大瓢凉水，都很让人难忘。其实，姥姥在那边没有干别的，就是捡破烂，直到后来读高中的时候，在学校看到那些捡破烂的老人为了一个矿泉水瓶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我就想到姥姥。大舅家的最初的楼房，后来的4栋3层楼房，以及一切开支，借给爸爸的钱，给我的压岁钱，买的衣服，就是这样一个一个瓶子捡出来的，她不识字，唯独认识钞票上的阿拉伯数字，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一分，一毛，一块，10块，100块，就是这样攒起来的，现在想起来，不能不感慨姥姥的伟大。姥爷算半个文人，读了一点书，一辈子没有做过主，所以即使是在捡破烂，也拉不下脸，曾经有一次，我看着姥姥叉着腰，对着另外一家人破口大骂，那时我见过最凶的姥姥，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的姥姥最亲切，最真实。可以想象，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为了家庭儿女，为了在异乡生存下去，要付出多大代价，要把自己伪装的多强大，才能撑起这个家，撑起身边的亲人。
再到后来，姥姥爷走了，舅娘走了，姥姥跟姥爷就回家了。姥姥，姥爷，大舅，表哥，表弟，很清楚。姥姥总是那么能干，即使第一年回家种地，也比别人种得好，以前一直以为是老天在眷顾着姥姥，现在想来，不是命运的眷顾，而是姥姥的汗水换来，她没有知识，没有技术，但她有一颗勇敢的心，不停的摸索，不停的用汗水累积，终究是比别人多了一点点收获。再后来，小姨也分开了，姥姥的皱纹似乎更深，更重。直至后来，大概04年的时候，表哥没考上高中，跟着爸爸去了南方打工，从此，姥姥又多了一道皱纹。09年，表弟没考上高中，跟着爸爸去了南方打工，从此，姥姥似乎更老了。
到2011年，姐姐开始在医院上班，家里就我一个读书，家里境况好转很多，然而姥姥依旧没享受到什么福，顶多只有在大年初八的时候，操劳完一大家子的衣食，才有时间到我家来吃个饭，晒晒太阳。2012年，我考上大学，姥姥很开心。这年，姥姥不舒服，姐姐带她去了医院，癌症晚期。化疗的话，需要很多钱，可以拖1到2年，大概。不化疗，可能就几个月。姥姥操劳了一辈子，心疼钱，最后，妈妈说了一句话，姥姥同意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是什么。原来好人真的不一定有好报，世界就是这样不公，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活的更好，更开心，更加珍惜身边的认，来抵抗这贼老天。
2013年，姥姥的病开始恶化，化疗已经渐渐失去作用。春节，表哥结婚了，2014年上半年，生了个娃儿，我给取的名字，姥姥很开心，更加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暑假的时候，姥姥已经很严重，排尿只能靠输液管，只能住在我家，由妈妈照顾，每天吃饭对她来说是个痛苦。有一天早上，姥姥什么也不肯吃，妈妈喂了一碗米汤，姥姥睡下后，我就上楼了。突然，听见妈妈大喊，让我下来，姥姥不停地吐黄水，吐了两口，嘴里没水，只有涎。我骑着摩托车，载着姥姥去输液，她趴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觉的到，她无力的双手，肥胖的身躯，现在只剩一层皮，整个身体已经油尽干枯，输液的时候，针根本扎不进去，整个血管已经接近枯死。到9月份的时候，我来了学校，那个时候姥姥又去化疗了一次，听妈妈说情况好了一点，可以起来煮饭、洗衣服。到了12月，情况突然恶化，只能躺在床上。
12月11日，姐姐哭了，很伤心，姥姥走了。
12月13号，我请好假，考完试，买了一张汽车票，赶回家，1点30上了车，4点半到了县城。5点中巴车，从县城出发，5点20，还没有走到三分之一，5点40，天已经全部黑下来，从5点10分开始，爸爸一直在路口等我，期间接到他的几次电话。6点，终于下了车，爸爸一句话也没说，就问了下冷不冷。10分钟之后，我到了姥姥面前，跪下，狠狠的磕了3个头。
没有眼泪，没有哭泣！
作者：武汉东湖学院管理学院2012级学生
(责任编辑：郑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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