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公众号的想法酝酿已久。
之所以迟迟未开,最重要的原因是担心自己有限的才情无法满足订阅者的期待。也会担心公号被“别有用心”者曲解为哗众取宠、博取眼球的工具,尤其当“法官之家”被禁言、不得不挥泪解散时,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保身想法让我再一次迟疑。
2015年,是司法改革尤其是法院改革的“元年”,有过轰轰烈烈,也有过静水流深,有过群起而争鸣,也有过息蹄而齐喑……凡此景象,令人莫衷一是,甚至彷徨自伤。而这一年末,宋城集团执行总裁终于就“舞台剧”举报浙江高院与齐奇院长致歉,轻描淡写地为这起狗血的“行为艺术”画上了句号。齐奇的一句答复,“还是要敬畏法治”,听来既让人感觉无奈,又让人感觉无力,被击碎满地的法治碎片,如雨打秋萍、随波飘摇。“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留下一片断井残垣,如何去收拾旧日河山?
大概是从彭宇案始,司法与舆论成为一对冤家,司法公信在舆论面前一度孱弱的像一张窗户纸,稍有风吹,便会洞开,冷风长驱直入,拷打着道德良知。影响司法公信的因素很多,但司法定谳前舆论应当保持克制,这是维护司法公信与权威的必然之义。但是,当“无冕之王”记者和“第四种权力”新闻舆论联姻,在新媒体的放大效应下,不当的舆论诱导已经成功撕扯掉忒弥斯(正义女神)的裙裾,并将她的底裤一并示众,可怜的是,忒弥斯却仍“蒙着眼睛”——默默忍受侮辱。我们深感法治被玷污了,但又有什么资格去批评作为“共犯”的普通民众呢?有人说这是“平庸之恶”,而正义之花不是应该开在人民的土壤之上吗?我们敬爱的习大大不是也在讲,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义吗?我们在对少数同行表达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时,也应当反思:我们是人民法官,为什么竟有如此多人民个体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不相信我们,甚至还反对我们?
法治身已千疮百孔,而其兴亡,你我有责,作为法律人岂能自惜明哲,眼睁睁看法治被嘲弄于网舆之上、玩转于股掌之间——要发出的声音,不能仅仅暗自唏嘘。不是为司法辩白,而是为法治鼓呼!
遥想当年,周君树人弃医从文,即是认识到,“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素有千年文化古国、道德文章通天的中华,同时也流传着“寻章摘句老雕虫”“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偏见,不得不令人深思。诚然,我们能体会班固投笔从戎时的金戈铁马、壮怀激烈,也应当能体会鲁迅推动新文艺时的胸中丘壑、笔底波澜。君不见,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纤笔一株、雄兵十万!
英国西敏寺大教堂的一段碑文记载:当我年轻的时候,我梦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当我成熟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决定只改变我的国家。当我进入暮年,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我的国家。我的最后愿望仅仅是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当我行将就木,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时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然后作为一个榜样,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及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我没有能力更无野心去改变世界、改变国家,那是政治家的事,不是凡夫俗子的菜。或许你我仅仅是法治大棋盘下的一枚卒子,所拥有的只有热情,犹如我答复一位老大哥的话:作为法官,我只希望真正为实现正义而来到法院的当事人,会因我而有较好的司法体验。
仅此而已,这就是情怀。对得起法律职业,也不委屈自己。
是为序。
2016年1月